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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平常事

●林伽縵

1‧

在一個稀鬆平常的星期日,我們辦完星期日的例行義務│ 買菜,走進一家中餐館,做填飽肚子的例行差事。

在等待上菜的時刻,我注意到隔一桌的前方,有一個剪著妹妹頭的小女孩,粉蛋的小臉,配著剪得平整的一排流海,極為可愛,看看年齡,大約兩歲吧,還坐在高椅子上呢。旁邊大概是她的母親吧,一位裝扮入時的婦人。桌子對面另一張高椅子裏有一個小男孩,旁邊大概是爸爸,正在一湯匙、一湯匙地餵著小娃。實在是小女孩太可愛了,我忍不住一直瞧著她,她也遠遠地對著我笑。

我們點的食物端上來了,我也轉回注意力,專心一意於眼前的湯湯水水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顯然是她母親吼叫的聲音過大,又引起我的注意力,看過去,做母親的一直對著她罵,而且是用英語 (中國人講的英語腔) ,翻成中文大約是,「我剛剛問你要不要ㄆㄧㄆㄧ,你不去,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去,我非常非常的生氣,我不會再帶你去了,你必須回到家裡去ㄆㄧㄆㄧ..........。」

小女孩看著母親,面無表情。父親抱著弟弟在桌旁走來走去,也是面無表情。

不論她母親的教育方式有多麼過人之處,我心中卻替這個兩歲的娃娃感到難過。進一步覺得投胎為人的無奈,年過中年,何時要再投胎,搞不好是轉眼的事,投到什麼樣的父母人家作子女,又沒有選擇的餘地,然後,由一個不愉快的童年,又可能自己將來也變成不合格、不成熟的父母,或不合格、不成熟的配偶。一生就在愛別離、怨憎會、求不得中打轉,貪嗔癡慢疑。

可是環顧左右,杯觥交錯,大家都這樣在過日子,不也好好的,我幹嘛唏噓感嘆,自尋煩惱,顯然吃飽撐著了。

2‧

自從我對朋友老李講過吃水餃的故事後,「借」或「被借」就成為我們界定某些人的為人處事標準。

故事好像是從「讀者文摘」一類的雜誌看來的,大約如下:

鄰居老是派小孩來按門鈴,「我們家要吃水餃了,媽媽說向你們借醬油。」 有時來借麻油,有時借醋。有一天,我也派小孩去按鄰居的門鈴,「我們家要吃水餃了,有醬油、麻油,也有醋,媽媽說要向你們借水餃。」

※ ※ ※

我有兩個朋友,姑且稱之為甲和乙,乙總是對我抱怨,甲對他予取予求,而他毫無招架與拒絕的能耐,我常戲謔他二人的關係是「嘛糬與螃蟹」。

十幾年前紐約大停電,就像洛杉磯大暴亂一樣,人們攻進商店搶劫搬貨。有一個人,在黑天黑地裏摸走了一台黑白電視機,第二天居然抱回店裏要和店主換彩色的。

※ ※ ※

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,借醬油的人永遠理直氣壯,頂天立地,而被借的人經常都不敢說個「不」字,更沒有幾個人敢去借水餃。有些人在被借水餃時,氣得義憤填膺,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那個先借醬油的人?

所以說,理啊理,要怎麼說才有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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